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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印度聖城-人性的各種面貌】第二篇-垂死之家Mother Teresa’s House

沒想到,距離第一篇已經三年了,過了這麼久,總算理解了當初我無法言語的那一切。

當時的我,從沒想過迎接我的會是什麼;也或許,我早知道自己會受傷,還是選擇走了進去。

引用自網路 瓦那納西垂死之家的大門

隔天一早,七點半,我準時到垂死之家報到。

到現在依舊記得,迎接我的,是一位白髮蒼蒼、身著白上衣和白褲的慈祥老人。

他一聲也不吭地領我進入屋子,將背包放入置物櫃,讓我套上工作圍裙,往房子右邊的門一指,只說了一聲:Wash,就走了。

我沒在垂死之家拍照,此照片攝於印度的另一個城市Bhubaneswar,類似垂死之家的庭院


垂死之家的入口窄小,進入之後,才發現那是一座類似四合院的兩層樓老建築,進去之後,中間有個小庭院和置物間,左右兩邊的拱門隔開了男女宿舍,有各自的活動空間和庭園。

當我一走進去,即被一群人簇擁而上,讓我有點嚇到。

大部分的女生都理了平頭,年紀從二十到七八十歲都有,其中有些人的眼神非常詭異和帶有一點侵略性(後來才知道,因為這是小型的垂死之家,所有重病的、無家可歸的、精神異常的,全都安排在同一空間),她們攀著我,說些我聽不懂的話。

也許是因為旅遊淡季,裡面只有我一個外國人,還是一頭霧水的我,找到洗衣間,跟著裡面的人一起幫忙洗那成山成堆的衣物,大家像是打仗似的,又敲又打又踩,接著提著桶子上樓曬衣服。

此照片攝於印度的另一個城市Bhubaneswar,只要把照片裡的人數增倍,少了披巾、頭髮和地上的祭品,大概就是我當時在垂死之家的情形了

過程中,一直有各個不同的老婦人來找我講話,用著不知道是北印度語還是當地語言,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長串,我總是尷尬地笑一笑,不知道該回應什麼。

接著,印度當地志工拿了把指甲剪給我,要我幫她們剪指甲。我一坐下來,她們看到我手上的指甲剪,立刻將我團團包圍住,爭先恐後地伸出她們的手腳要我剪。她們的指甲大多異常的硬和厚實,有的人雖然指甲已經非常短了,還是要我剪,費盡一番功夫,總算服務了所有人。

直到後來,我才發現,這些原本被遺棄在街上,被修女帶回來的老人,並不在乎我是否能聽懂她們說的話,也不是真的需要剪指甲,她們其實只是單純的想要找人講話、想要有人碰一碰她們,心裡不禁一陣唏噓。

攝於恆河

到了午飯時間,我排在最後面,領了一些鷹嘴豆咖哩和烤餅。

一位應該是智能發展遲緩的女生,目測大約二十幾歲,但眼神和行為像是小孩子,從一早我進去的時候,就一直跟著我,她一會兒在旁邊唱歌,一會兒跳來跳去,有時又掀開她的衣服,指著某一塊像是說那裡會痛,我找了當地志工過來,說她沒事別理她。

在我吃中餐的時候,她一樣跟了過來,坐在旁邊喃喃自語,突然,她開始大叫:「媽,媽,媽」,接著一陣大哭。我不知道她怎麼了,猜想,她應該是被家人拋棄,才被修女帶回來的。

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哀傷,頓時我也忍不住地跟著落淚。

攝於恆河邊

短短的一個上午,無家可歸的老人、被拋棄的孤兒、重病臥床的婦女、精神異常的病患、對病患態度極差的印度志工……。

從學生時期就希望可以為社會做些什麼的我,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渺小。搭了十小時飛機,在印度走了三個月,到社會企業和垂死之家當志工,以為自己能有點什麼貢獻,卻發現,我只是個過客,就算十天、一個月、甚至一年,我究竟能帶來什麼改變?

那一餐的滋味是什麼,我沒印象了,只記得,混著淚水的滋味,有點苦澀,有點無助,有點難受。

無邊無際的恆河

離開前,一位老奶奶問我,隔天還會來嗎?我不假思索地說會,我是打算來這裡至少服務個十天的。

但隔天,原來是假日,志工不能過去。

接著在我獨自出門的路上,發生的一連串各種騷擾、跟蹤、不懷好意的眼神和舉止,加上三個月以來獨自旅行的經驗,讓我感到身心俱疲。

毅然決然地,收拾行李,搭上一班兩天一夜的長途火車,回到我印度第一個來的城市科欽,一個可以讓我感到放鬆、不必提心吊膽的地方。

攝於印度火車內

瓦那納西,印度的聖城,我來得倉促,走得狼狽。

到現在,憶起那位不停地找媽媽的女孩,還是感到心痛;曾答應過那位老奶奶的承諾,還是心生愧疚。

[ 續:第三篇 – 後記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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